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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鹰:范曾的“国学”

2011年07月15日 15:40:02  来源:东方早报

在我近30年的学术经历中,我只遇见两个人亲口称赞范曾,一个是范曾的学生,还有一个也是范曾的学生。日前读报,读到某大报刊载文章以“大师风范”说范曾,赞颂范曾“无所不能,有所不为”。该文作者是我所知道的第三个范曾的学生。

近日,为了切实见习范曾的“大师风范”,我专门对范曾的着述做了一番考察。据“范曾官方网站”(http://fanzeng.artron.net)介绍,自2000年至2010年间,范曾出版着作92种。其中,从中国青年出版社2001版《范曾谈艺录》到中国文化艺术出版社2010年版《范曾自述》,约有20种可称“学术论着”。经过浏览比对,我发现,汇总“范曾学术论着”,清除重复篇目,也许可以编辑一册20余万字的“范曾杂论杂述汇编”,它的代表就是2010年的《范曾自述》。这个发现让我认识到,范曾不仅如收藏家郭庆祥所揭露的那样,“将十来张宣纸挂在墙上,以流水操作的方法作画”,而且“出版着作”也是“一书十编”的“流水线作业”。

那么,“范曾大师”的“国学造诣”究竟如何呢?我以为“范曾国学”有三个特点。

其一,以散漫无章的浮言游辞,逞古今中外无所不知之能,语焉不详,却又做头头是道之状。例证:《天与人:儒学走向世界的前瞻》(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一书,是范曾与着名儒学专家杜维明的对话集。读此书,我们看到,在这场被媒体炒作为“当代儒学巅峰对话”的对话中,杜维明理彻言明,从容贯通地讲述儒学传统的天人观念,并以“天有不能”、“人与天地参”和“恻隐本心”诸观念落实儒学的“现代价值”;与之相对,范曾在对古今中外的生拉硬扯中,主要表现的是他除了“知道”吾国有孔孟老庄诸子之外,还“知道”西方有柏拉图、亚里士多德、莱布尼滋、康德一干人。

其二,以常识调书袋,不解义理,混乱芜杂,却又口号连天。例证:范曾《走进国学》(《人民日报(海外版)》2011年6月3日)一文,全文所列标题分四部分:国学的“源头活水”,国学的分类,国学与现代社会的关系,几本国学参考书。就我所知,就题名与结构看,这篇文章当是“范曾国学”绝无仅有的“纲领性文件”;该文末尾注明“本文为范曾在部级领导干部历史文化讲座上的发言”,则足见该文非等闲言论。然而,读完此文,你除了见到在任何“国学读物”甚至“百度百科”都可翻检到的“国学”零碎信息外,无法从“范曾大师”的“讲示”得知国学究竟何物、何义、何为。但是,你可以见到不少口号式的、似是而非的,只能界定为“范曾呓语”的“国学论断”。比如:“国学的源头活水究竟是什么?用一句最简单的话来概括,即‘先秦之学的生发’,这是对国学简捷而明了的论述”;“国学的终极目的是‘为己’之学,而不是为人、为物、为事而学”。至于究竟有何依据,义理何在,“范曾大师”是不予论说的。

其三,中西穿凿附会,以不知为知,以无理为理,以妄说为真传。《书道法自然》一文,散见于范曾近年出版的《书道法自然》、《范曾自述》等多种“着作”,当然是“范曾大师”论书法不可或缺之文。范曾在该文中称:“柏拉图之摹品说,在中国传说中的庖羲氏之时已然作如是说。”《易传·系辞》言:“古者庖羲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易传》哲学的“仰观俯察”的“拟象观”,是基于“一阴一阳之谓道”的“唯变所适”的宇宙论;柏拉图主张的是以“永恒不变”的“理念哲学”为前提的“模仿说”(不知范曾所谓“摹品说”语出何处?)。在“变动”与“永恒”之间,“庖羲氏”(伏羲)与柏拉图正相反对,前者如何代后者立言?

国学传统的治学精神,儒家讲诚意涵养,道家讲虚心守真,释家讲本心自觉,这三者在“范曾国学”中是见不到的。“范曾国学”在当下文化中的声势排场之盛,由出版到演讲,从平面媒体到影视网络,只有“无所不能”的“范曾大师”能够办到。但是,无论搞多大排场,造多大声势,范曾还是免不了学界非议丛生。

在《阿Q正传》中,鲁迅着墨不多地写了一个“赵秀才”。这个本来依附于封建权势的无德无才的“末代秀才”,不仅是未庄第一个“秋行夏令”,以“盘辫子”代“剪辫子”,表示拥护革命的“先觉者”;而且还无师自通地懂得了用洋钱购买“自由党”身份,因而花四块洋钱实现了自己超越未庄人的身份革命。赵秀才的创举,不仅令“未庄人都惊服”,而且让封建老父赵太爷“因此也骤然大阔”,“所以目空一切”。

若赵秀才收了弟子,而未庄亦如今日世界这般大兴广告造势,其弟子也必将在报上撰文称颂赵秀才“无所不能,有所不为”。这样的猜想,难免读者要以为其中暗设了前提,将范曾的“国学大师”比拟于赵秀才用四块洋钱换来的“自由党”了。当然,读者的“以为”,是作者所不能顾及的。

(作者系清华大学哲学系教授,版面原因,本文有删节)

(责任编辑:熊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