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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书前世

2013年12月16日 11:20:28  来源:中国书画收藏频道

很久没有收到纸质的书信了。

没有收到,是因为自己也没有给别人寄赠。

不过,倒不是自己不想写,而是不知写给谁。在这个朝花夕拾的时代,贸然寄出一封漉漉的信件,很可能,要惊吓着别人。甚至,也要吓倒自己。

很羡慕距今千年之遥的古人。那时,他们是热爱写信的,并且,要用难度最大的“草书”,否则,就不能展示自己的素质和文采,也是对对方的不尊重。在汉代,一个叫赵壹的写了一篇赋《非草书》,生动描述了时人对于草书的狂热,以至于达到废寝忘食、如痴似癫的程度。其中代表之一,可推张芝,他学习书法非常勤奋,家里准备做衣服用的白布也要先拿去练字,等练得经纬不分时再拿去染色做衣。现在人们把学习书法也称为 “临池”,典故就是出自于此。当然,他写得太好了,创立了一笔书的连绵“今草”,也就被称为了“草圣”。赵壹还有一句话,被人们广为传诵:“下笔必为楷则常曰匆匆不暇草书。”麻烦的是,其断句有歧义,造成了理解上的多个版本:一般断为:“下笔必为楷则,常曰:匆匆不暇,草书。”释义为“每逢下笔,必定遵照‘楷则’来写;匆忙来不及时,就写草书。”可以看得出,“楷”字是关键词。后人又把“楷”字理解为“楷书”,于是,全句又意译成:“感到草书难写,匆忙中更难写好,于是给人写信,则写楷书。”不过,这最后的一种解释,颇多破绽:一是“楷”字在那时多为“取法、楷则、范式”之义;二是草书是从隶书演变来的,并非由楷书转化;更重要的是,草书诞生在前,楷书出现在后。何况那时的书写风气,是以草书为高妙之道的。事实上,草书是最为谨严的字体,极难写难认,人们写草书,不是为了节约时间,而是为了“附弄风雅”。所以,赵壹这句话,我断句为:“下笔必为楷则,常曰:匆匆,不暇草书。”意思是:“凡是提笔写字,都应当有所取法(严谨对待),所以大家只好这样了:如果没有时间来写高妙的草书(写走了形),实在对不起,请不要怪罪啊!”这一点,在王羲之王献之的大量尺牍中,可以得到佐证:无论是吊问交谒,还是随手涂记,所用字体,都是面目各异、表情丰富的草书。

让我感到震惊的是:仅仅是依托一枝笔一张纸一砚墨,就可以让生命在线条中缠绕奔突,这其中,定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玄奥吧?要不然,书圣王羲之,又怎么会说出“夫书者,玄妙之伎也。”

纵观中国的文字史,无论是甲骨文、金文、石鼓文、小篆,还是石碑竹木简布帛上的隶书楷书、纸上的行书,它们都是实用的,唯有草书,才是脱离了实用的蕃蓠而直入形而上的精神高地,尤其是高度抽象概括的狂草,在此阶段,草书已经完全符号化了,简而动,从简约之中现出大道,“唯观神采,不见字形”。

然而,古人又说:世间无物非草书。

张怀瓘认为,书法“囊括万殊,裁成一相”,这一相是“无形之相”,是对自然本质神韵的取法;蔡邕加以哲学化:“书肇于自然。自然既立,阴阳生焉;阴阳既生,形势出矣。” 扬雄说:“言,心声也;书,心画也。” 道出了人与书法的关系:字由心出。所以。韩愈才舍得无以复加地赞誉张旭的草书:“观于物,见山水崖谷,鸟兽虫鱼,草木之花实,日月列星,风雨水火,雷霆霹雳,歌舞战斗,天地事物之变,可喜可愕,一寓于书。故旭之书,变动犹鬼神,不可端倪。”这正如同宗白华所言:“向外发现了自然,向内发现了自己的深情。”这句话,暗示出“艺术是一种审美观照”,观照自然,观照宇宙,观照生命,观照内心。最后,“观止”——放下,自在——像弘一法师和林散之那样,抛出绝笔“悲欣交集”、“升天成佛”。

在空间上,草书是独一无二的汉字造型艺术;在时间上,草书又成了汉语的节奏律动;在心理上,还充溢着激昂的酒神精神。遗憾的是,并不是所有的草书都高妙入神。宋人黄山谷,初以时人为师,被讥为俗。后见唐代草书大师怀素真迹,方悟,从此精进。这表明,只把草书写得快,写得满纸缠绕,是容易堕入俗界的。以此看去,草书,也是最容易走火入魔的字体。难怪,任何一个时代,书法家都不可胜数,但优秀的草书家,却寥若晨星,尤其是狂草大师,数来数去,只有“张芝、王献之、张旭、怀素、黄庭坚”等几个,凭借极致的线条舞蹈接近了虚无飘渺的“道”。也就是说,从当初开始流行的汉末,经极兴盛的唐代,到宋朝,呈逐渐衰颓状态,到明清,就是尾声了。至于当代,貌似喧哗,实则沉寂,在某种意义上,草书的时代,终结了。

文/甘典江(贵州 凯里)

(责任编辑:易笑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