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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一浮-开卷则亲见古人 下笔则确乎自信

2018年07月10日 16:17:05  来源:美讯网

马一浮,名浮,字一浮,生于1883年,逝于1967年,浙江会稽(今绍兴)人,中国现代思想家,与梁漱溟、熊十力合称为“现代三圣”(或“新儒家三圣”),现代新儒家的早期代表人物之一,浙江大学原教授。于古代哲学、文学、佛学,无不造诣精深,又精于书法,合章草、汉隶于一体,自成一家,丰子恺推崇其为“中国书法界之泰斗”。曾应蔡元培之邀赴北京大学任教,蒋介石许以官职,均不应命。新中国成立后,任浙江文史研究馆馆长、中央文史研究馆副馆长、全国政协委员。所著后人辑为《马一浮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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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知马一浮很难

《文心雕龙》“知音篇”开头第一句就是“知音其难哉!”千古文章,难在知音。如果说了解任何一个作者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么了解马一浮这个特殊的作者尤其不容易。不是谁都可以了解他的。不是简单地读他的书,就可以了解他的。他是中国现代学者当中最难解读的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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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7年5月,周恩来陪苏联元首福罗希洛夫拜访马一浮

左一为省长沙文汉,左二周恩来,左三蒋国榜,蒋庄

陈寅恪先生也比较难于解读,但他是史学立场,时、地、人出典清楚。他的思想的关键,是晚清大变局所引发的家国的悲剧,给他的精神世界带来的伤痛。了解马一浮的难,难在他的学问并不都在他的正式著作当中,他的著述其实不是很多,我们经常读的,无非是泰和、宜山两《会语》和《复性书院讲录》,以及《尔雅台答问》和《答问补编》等。但他的书信和大量诗作,是他的学问的延伸,或者说是马一浮学问的另一载体,那里呈现的是马一浮学问境界和学术精神的最生动的世界。马先生自己也讲,看他的诗,可以了解他的学问。可是真正读懂他的诗又谈何容易。还有更重要的,马先生的学问是向内体究的学问,不以闻见知识为能事,不以著书立说为究极。而且其学术思想的结构融通三教、会通儒佛,今天解读起来自然增加难度。

学术界习惯把马一浮和熊(熊十力)、梁(梁漱溟)联系起来,称作新儒家的“三圣”。但是,如果加以比较,我认为,马先生和熊先生相比,会觉得熊先生在学理方面有一点“杂”,而且还有“理障”,而马先生不杂不泥,显微无间,毫无理障。当然熊先生我也喜欢,率性真情,文气充沛,学问己出。如果把马先生和梁先生相比,我们会觉得梁先生未免太过讲究学问的实用性,而马先生更强调对学问本身的体验。讲经术义理他虽然提倡践行,但绝不以通常所谓实用为依归。所以,如果以为学的本我境界来衡量,马先生的名字在“三圣”中,应排在最前面,虽然他们都很了不起,都有足以传世的学问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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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读马先生的难,还可以从他极少知音得到证明。跟从他的学生很少能够了解他。1939年到1945年,时当抗战期间,马先生在四川乐山创办复性书院,讲经术义理,听课的人没有几个能听得懂。就是长期跟随在身边的王星贤、乌以风等资质好的早期门生,也没有真正读懂他。马先生自己说:“我为学得力处,只是不求人知。”这确是马先生一贯的为学境界,但也未始不反映他的学问有不易为人所知的一面。马先生的书信里面,常常流露一种孤寂感。一次与弟子发为感慨,说道:“吾于今世,气类之孤也久矣。独尚友千载,开卷则亲见古人,有以得其用心,下笔则确乎自信,知古人之必不我远,可为乐耳。”他是如此的孤独而自信,不愧为超绝的大学者。也许如陈寅恪先生所说,马先生也是“后世相知或有缘”吧。不过马先生自己,似乎并不期待后世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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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2前后,在四川乐山濠上草堂书房

迥异时流的通儒

马一浮与近现代以来的学术文化的潮流不能相契,如同陈寅恪一样,也可以说是“迥异时流”。他不染尘俗,不汩习气,不沾势利。学问家有不同的等差分际,有专门家,有通儒。专门家多,通儒少。马先生是通儒。另外还有一种学问家,可以称作“高人”,就更少了,很少有人能够担当得起。譬如我们不能讲熊(十力)是高人,也不能说梁(漱溟)是高人,但马一浮先生的确是高人。他还是逸士。这在近现代中国是极为少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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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我们树立了一种气质清通、不染尘俗、彻底刊落习气的纯粹学者的典范。他在纷乱的时代开启了一种文化境界,这就是不任教职、不著时文,“语默动静,贞夫一也”的境界。这八个字是《易经》里的话,马先生喜欢引用。比如办复性书院,最高当局具名特请,这在一般人眼里,很容易认为是件了不起的大事,实际上熊十力先生就有类似的看法,所以主张把此事做得像样一些。但马先生却很低调,认为是一个异数,是不应有不可为之事,他是不得已而应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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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民政府开始虽有筹办经费拨给,马先生仍主张通过社会的途径筹措,反对仰赖政府。他并不存有奢望,认为有少数人在这里从事就足矣。实际上书院的生员一向也不多,持续的时间也很短,随时随地都在等待如何终局。总之是“自行吾素,不能枉道徇人”。马先生的这种办学理念和行事方式,熊十力先生不以为然,所以两位老友发生了争论,以至于后来熊竟拂袖不辞而别。不“枉道徇人”,也就是陈寅恪先生所说的不“曲学阿世”,都是冀图保持学者人格与思想的独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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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3,左起:弥甥女丁敬涵、马一浮、内侄女汤淑芳

1991年出版的 《马一浮遗墨》收入其书法自然是重点内容。引发我兴趣的是书后的附录,包括叶圣陶先生的《与马一浮先生交往琐记》,披露了不少关于马一浮的有趣故事。熊十力先生和马先生的分歧,贺昌群和马先生的分歧,大家都尊敬马一浮,但马先生的办学理念却不为人理解,叶的文章都写到了。熊先生离开书院后,贺后来也离开了书院。分歧是熊、贺主张书院要为学生谋出路,课程应包涵切合实际的可以致用的内容。而马先生坚持不求致用,不谋出路。这些,在书院筹划过程中,马和诸当事人的通信中,已经反复讲明了。

我非常敬爱叶圣陶先生的学品和文品,他是淳厚的前辈,遗憾的是他也未能懂得马一浮。当时几乎没有谁赞成他那种办书院的方法。可时过境迁,是非经久而论定,重新审视这段历史,我们会觉得马先生的理念是对的,他的坚守是难能的。恰好证明他有先见之明,为人行事守持学理之正和信念之纯,是为学不徇己、行事不为势利所屈、特立达人而不随顺时俗的文化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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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之无愧的思想家

马一浮学问的特点,是主张把“闻见知识”和“自性本具之义理”区分开来。每一个人的一生,都难免通过耳(闻)和眼(见)接触到许多的闻见知识,但这些知识如果不经过自己的思维过滤,不反身体究,不化作生命本体的一部分,就只不过是与己无关的暂时堆放物。即使是往圣前贤的嘉言懿行,也必须入于自己的思维,经过自己的体悟,方能发用。

所以马先生说:“古人之书固不可不读,须是自己实去修证,然后有入处,否则即读圣贤书亦是枉然。”1938年他在江西泰和对浙大毕业生发表的讲词,有如下的警醒之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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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生命所系,实系于文化,而文化根本则在思想。从闻见得来的是知识,由自己体究,能将各种知识融会贯通,成立一个体系,名为思想。

人们一直都在讲思想、讲文化,文化为何物,讲得比较多,定义内涵或不难把握。但何为思想?则讲得不多。马先生认为,知识和思想是不同的概念,知识是“外铄”的,属于“闻见”的范围,不化入本我的生命,便无法形成思想。换言之,并不是把知识连缀起来就叫思想,而是转化为自身的义理才是思想。我们讲思想的同时,也讲思想家。可是什么是思想家?是不是读书多的人,占有很多知识的人,就是思想家?当然不是。知识未化入思维而融会贯通,就不成其为思想。

我们现在的教育体制,向学生灌输的大都是新旧杂陈的各种知识,不易化为个体生命的自觉意识。马先生一向以读书多享誉士林,但他的学问是在知识的海洋中通过切身涵永体究的结果,知识已经化作了思想,已成为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与自性本具之义理融而为一,也就是形成了属于自己的思想体系。他的思想来源于宋代的义理之学,而又归之于先秦“六经”,综合阐发,以佛解儒,最后形成经术义理的思想体系。马先生是少见的重视思想义理的国学学者,是20世纪的一位当之无愧的思想家。

(责任编辑: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