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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气象六法传奇

——读沈威峰先生花鸟画

2013年11月19日 10:44:57  来源:中国书画收藏频道

业师苏州大学钱仲联先生、座师南京大学程千帆先生两位都是誉满海内外的大学者,他们生前都曾经对威峰的画有很高的评价,我因此也得以与威峰结缘。

最近我曾有幸多次观摩威峰作画纵笔挥洒的全过程,并拜读了他的许多新作。心有所感,乃发为文,以就教各位方家。

先说威峰画作的精神。

谢赫《古画品录》提出绘画“六法”,首推“气韵生动”,我的理解,气韵就是思想内容和形式技巧高度融合所展现出的精神风貌,这是一幅画作生命的表现。

威峰擅长花鸟画,以草木花卉、翎毛虫鱼为表现对象,在中国绘画中,花鸟一宗是最切合百姓日常生活,最富有自然生趣的题材。

少时读《儒林外史》,其中一段描写元代王冕画荷的文字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至今记忆犹新:

那日,正是黄梅时候,天气烦躁。王冕放牛倦了,在绿草地上坐着。须臾,浓云密布,一阵大雨过了。那黑云边上,镶着白云,渐渐散去,透出一派日光来,照耀得满湖通红。湖边山上,青一块,紫一块。树枝上都像水洗过一番的,尤其绿得可爱。湖里有十来枝荷花,苞子上清水滴滴,荷叶上水珠滚来滚去。王冕看了一回,心里想道:“古人说:‘人在图画中’其实不错!可惜我这里没有一个画工,把这荷花画他几枝,也觉有趣!”又心里想道:“天下哪有个学不会的事?我何不自画他几枝?……”

这段文字描摹雨后荷花的姿态,可谓风神尽出。尽管吴敬梓说后来王冕画的荷花“只多着一张纸,就像是湖里长的;又像才从湖里摘下来贴在纸上的。”但毕竟王冕的荷花没有传下来,今人无从有实际的感受,只能凭文字想象了。而我们今天却能够真切地通过威峰的画荷,来印证吴敬梓的评论是何等的贴切!花鸟画可谓是“生活的艺术”,它使平凡的生活得以升华,启发我们从凡近的生活中发现美的精彩,美的生命的绽放。而中国的儒家也正是在凡近的草木花卉、翎毛虫鱼中发现了精神的高贵,这就是君子比德,从而在普通的生物中注入了人性,使之超凡入圣,成为君子人格的象征。苏轼当年被贬黄州,在东坡筑室“雪堂”,四周遍植松、柏、竹、梅,黄州知州徐君猷来访,问道:“君起居睡卧,环顾侧看处处是雪。天寒飘雪,人迹难至,岂不太冷清?”苏轼手指院内花木,达观笑称:“风泉两部乐,松竹三益友。”在东坡眼里,也许松竹比人更高尚,有了松竹为伴就不孤独。而在周敦颐的眼里,“莲,花之君子者也”,更明确地把荷花等同于君子。

北宋文人画勃兴之后,松竹梅兰菊荷等草木花卉在画中就不再是自然的美的植物,而是作者追求的君子人格的写照。这几乎成为古代文人画的一个传统,明清之际徐渭、八大、石涛等所作花鸟更多的是孤怀逸抱的抒发,他们的画风对后世尤其是扬州八怪影响极大。可以说抒写孤怀逸抱成为传统花鸟画的基本精神气韵,与孤怀逸抱相统一的是画中对象大多选取近景特写,以三五少数作为贯注对象。可以说中国古典诗文是以抒写家国情怀为主,而书画却多写个人性情,以个人小我为基本对象。

然而,威峰画作却是对传统的一次大胆超越,他的创辟,最重要的就是在精神气韵上开出了一个崭新的天地。他的花鸟画最大的特色,就是展示了时代的气象,朝气蓬勃,元气淋漓,呈现出昂扬向上的勃勃生机,而指向远方的虚写,则往往能引发人们对时代家国的无限梦想!而与此相统一,不仅是画幅巨大,而且多表现全景式的壮阔场面,近景、中景、远景层层推出。最有代表性的是他画的满湖荷花和大片竹林,这是传统花鸟画中看不到的令人震撼的景观。有人比喻说是盛唐气象,还不如直接说是大中华气象!许多专家都一致称誉他的画“大气”,我以为大概指的就是这种豪迈奔放的精神气韵。这就是威峰的画作之所以能够入选人民大会堂、国家机关会客厅、重要国宾馆大厅的最主要理由。

次说威峰画作的骨法用笔。

中国画用毛笔,与书法有着紧密联系,将书法技巧,乃至于金石篆法运用于绘画可以说是中国画的一大特色。中国画的笔墨线条具有独有的特别韵味和表现力,这就需要画家对于各类毛笔的运用达到随心所欲、自如挥洒的程度。行笔的疾徐、缓急、轻重、顿挫、绵劲;用墨的浓、淡、枯、润、嫩、老、瘦、肥、壮;走锋的中、偏、侧、点、染、涂、抹,在在都有讲究,在在都必须内化为一种天机神来的能力,所以中国画的创作看似轻松快捷,实则在背后是千锤百炼数十年的艰辛,而且能否成就最后还要靠天赋神授。大家都崇拜八大的高简,但这全靠他具有极高表现力的笔墨线条的支撑,没有八大天机神来的笔墨能力,也就没有其高简的境界。

而威峰几十年如一日,几乎每天都要运笔作画到深夜,下的苦功,也许从他爽朗乐观、谦和淡如的笑容中是无法体会的,而且他是有天赋画才的,二十多岁就得到行内泰斗人物如启功、叶矩吾等的青睐。今天威峰的画作其笔墨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极高造诣,几乎笔笔都耐人寻味,值得细赏。2003 年在上海中国画院曾召开过一次沈威峰花鸟画作品研讨会,与会专家有卞孝萱、邵洛羊、朱国荣、曹用平等,大家对威峰的笔墨功夫有极高的评价。邵洛羊称:“沈威峰的画讲笔墨,昨天我看了画集,我说他的画一个是底气很厚,第二个是大气磅礴,这很重要。他的画,生气勃勃,不管是画花、画鸟、画草、画虫鱼都有生气,是通过笔墨体现出来的。如果他手头上没有高深的、执着的笔墨功夫不可能画得如此活色生香。大家看他的笔、他的墨都是活的。”而10年后的今天,威峰已经更上层楼。

有了笔墨的基础,威峰也就可以在他的花鸟世界随意掉臂游行。威峰善作巨画,需要大胸襟,大魄力,架构主干必定要有笔走龙蛇、旷放横逸、汪洋恣肆的气势,这就要用大笔纵横挥写,但是许多人往往能粗不能细,大格局不凡,但局部细节却往往多有败笔,结果是粗而失之于野。而威峰除特擅大画外,其小品也极精到而富有生趣,其笔下昆虫,常有“颊上三毛”的细腻和生动。而这种对局部和细节心细如发的讲究,同样在他创作巨画的时候也得到了尽情的发挥。所谓大处落墨,细处收拾,在主体展开完成以后,就需要对微观细节作精心准确的处理。我们看他画的竹林和葡萄等,注意其画面边、角、侧处,时有一竿细竹,一缕丝蔓的恰到好处的点缀,而这些看似漫不经心的细节表达,在整幅画面中起到了四两拨千斤的作用,顿使画面活跃生动起来,生气升腾,动感临场,于是所有的笔墨都活起来了!以竹而论,徐竹之简、文竹之叶、柯竹之杆、管竹之文、吴竹之豪、王竹之秀、夏竹之静、板竹之劲、蒲竹之肆、缶竹之直等等,在威峰的竹林里几乎都能得到呈现,而其葡萄则粗藤大叶,硕果累累,但细节又极超妙。

我曾以一晚时间观摩其画葡萄过程,为其所感而作跋一篇,其中有云:

宋末画僧子温即以画葡萄名世,人称“温葡萄”。今威峰真积力久,凝神构思如老僧入定,挥毫纵笔如万斛泉源,不择地而出,又如游龙腾云,见首而不见尾。可谓非观以眼,而观以心,非观以心,而观以气,已入南华得其环中、人天合一之境界,故笔下葡萄千变万化而精神愈出。疏处芊蔓超逸,密处繁荫似盖,虚处空目神驰,实处珠润玉圆,浓处墨韵淋漓,淡处迷离悠远,意象俱归于大道,非松雪跋子温“纤悉皆具”可摹状也。

虽然是写其所画葡萄,但其实也可理解为我对他花鸟笔墨的体会。

再说威峰画作的随类赋彩。

中国文人画以水墨为主,所谓墨有五色,主要通过墨色的浓淡来表现事物色彩的丰富和变化,就像黑白照片一样,有一种单纯质朴的美感。但在单纯中能够引发无限的遐想。清代孔尚任《题扇头墨画杏花》诗云:“水墨迷离意自红,折枝藏在袖怀中。杏花时节多风雨,那得春光与扇同。”认为通过迷离墨色,完全可以想象杏花迷人的色彩。中国传统绘画的艺术观念和审美观念深受道家思想影响,不把真实地再现事物的表象作为创作目的,而是把揭示事物的内在神韵作为最高的艺术诉求。因而摒弃华艳,唯取真淳,讲究绘事后素、返朴归真、大巧若拙等等。

当然文人画也用彩,但大多不是镂金错彩,色彩一般比较单纯。比如元四家中王蒙,除擅长水墨山水,亦长于用色,为另外三家所不及;明代沈周也善用重墨浅色。陈白阳则开水墨淡彩;而至陈洪绶色彩运用就比较丰富了;到了近代,吴昌硕、齐白石用色就更为泼辣大胆,突破了八大以来的简淡风格。吴昌硕大胆创新。大量使用西洋红,以及在墨色中和以赭石、花青、胭脂等,信笔涂抹之际,有一种极微妙的色变。潘天寿称他“能用大红大绿复杂而有变化,是大写意花卉最善用色的能手”。而齐白石则用民间单纯的原色强烈的色彩来改造吴昌硕文雅的复色。使用大红、大绿、大黄使画中呈现辉煌的色彩。

威峰处于西洋画广泛深入影响的今天,他的画作自然也必须与时俱进,他的用色兼取吴昌硕、齐白石,所谓随类赋彩,既用原色,也用复色。又常以墨和色混合点厾造型,色中含墨,墨中融色,色墨浑然一体,鲜而不浮,艳而不俗,甚至有人称他“以中国文化的审美视角,融入现代人的审美意识,甚至可以看到西方印象派色彩处理方法的影响。”他画荷花,花叶多以原色一笔点染而就,同时辅以红白不加调和的杂色,使物象层次清晰、色调丰富。而他的小品花鸟色彩相对要更为丰富一些。威峰画作还有一个与墨、色处理相关的特色,就是光影表现非常成功。

中国画一般不讲究光影效果,这与文人画只强调意象的表现,不关注其自然真实的立体形态有关。而西洋油画强调写实,故讲究透视,光影处理就特别重要,再如摄影,如果不能充分利用和准确处理光影变化,就不可能创作出具有丰富内涵的好作品。威峰在这方面充分借鉴了摄影的意识和西洋画的某些技巧,把它贯注融入到传统的笔墨之中,非常自然,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光线在物象上的投射。

卞孝萱先生称威峰画作“融入了西洋画的技法,形成了他自己的特色,特别是用光、用色,透视感明显。”可谓的评。威峰的巨画如满湖荷花和大片竹林,特别充分地体现了这个特色。光影以侧光或侧逆光为主,前方远处投射而来的光线穿过荷丛、竹枝,层层渲染,出现了墨色迷离、明暗、强弱、浓淡的种种变化,整个画面因为有了光影这一特殊“墨色”的参与,而瞬时灵动起来,满纸生气弥漫,天籁氤氲,彷佛与大地共鸣,流泻出一曲心灵交响,激发出人们无穷的再造想象。

为此而赋七绝一首:

墨色迷离意似虹,

淡妆浓抹造化工。

从来画史求通变,

借镜西洋照影中。

威峰画作取得如此高的成就,我以为最主要的是他得心应手地非常娴熟地掌握并运用了艺术辩证法,在一纸之内,通过墨、色将粗细、高低、长短、直曲、浓淡、远近、枯润、嫩老、肥瘦、清艳、开阖、奇正等等对立矛盾的因素充分统一于绘画“六法”(谢赫),从而使画面饱满而通透,厚重而灵动,丰富而精醇,多变而沉稳,充满生命的张力,产生令人回味无穷的艺术魅力。

文/马亚中(苏州大学文学院博士生导师、近代文哲研究所所长)

(责任编辑:易笑薇)